9月15日的北京,一场秋雨驱走了悬挂多日的艳阳,带来了一丝凉意。讲堂里上映的是《台湾往事》和《暖》。巧合的是,在这两部电影里面,雨水也在下个不停。
  
  两场电影中间没有任何的间隔时间,但观众不需要把脑袋绕一个大弯儿就能从台湾的往事走进暖的故事。因为两部电影确实有很多的共同点,除了雨,还有乡村,孩子,秋千,看戏,考上大学,等待,未果……
  
  但这仅仅是意象的相似,两部电影表达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我是冲着《暖》走进电影院的,而它也确实带给我更多的感触。
  
  如果说《台湾往事》或多或少会带上一些意识形态色彩的话,那么《暖》写的就是纯粹的人性。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暖真的会像她自己的名字那样得到温暖吗?影片一开始,导演就击碎了我们的想象——暖,这个瘦弱的农村妇女,背着一捆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柴火一瘸一拐地前行。这样的场景让我们感到心寒。
  
  但当暖开口说话时,我们发现的是一个平静的,对生活状况泰然处之的女人。是的,长期住在北方的人并不会觉得特别寒冷,感到北方寒冷的是南方人。
  
  秋千是《暖》的主要意象之一,井河因为秋千而唯一一次拥抱了暖,可就是那一次,他们摔下了秋千,暖成了瘸子。高挑的暖原本“生来是唱戏的料”,可成了瘸子后的她,却突然显得那么矮小。
  
  这是一次意外。我想,这也仅仅是一次意外,暖的命运不是由它决定的。这次意外能改变暖的一只脚,却改变不了暖的生活。她逃不开的,是那两个男人。
  
  在我的眼里,秋千架就好像两个并在一起的十字架,而井河和小武生就是暖的两个十字架。这样的联想会不会太过残酷?不,一点都不。那两个男人,他们都对暖说,一定会来接她,可是都没来。他们都爱过暖,暖也爱他们,但城市是一个让人迷乱的地方,它渐渐吞噬了井河的誓言。而小武生,也许在随着剧团离开乡村的第二天,就已经忘记了对暖说过的所有的话。
  
  哑巴不会说话,鸭子说。鸭子的嘎嘎声让哑巴成了一个听得见的角色,听得懂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哑巴的心要比其他人简单得多,他喜欢暖,他也知道另外那两个男人,但他就是喜欢暖,真心地喜欢。当他在暖面前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的时候,那场面让我想起《美女和野兽》。哑巴的外表很难让人接受,但谁能指责他的心?野兽其实是个很帅的王子,而哑巴呢?不,他不是王子,在这样的故事里没有王子,也没有公主。
  
  井河的那把红格子自动伞是另一个频繁出现的意象,它在井河、丫以及暖之间不断地传来传去。井河一定想用这把伞来弥补一些什么,可是它最终成了一个具有很浓的象征意味的意象,甚至有点讽喻的色彩——井河的伞是暖色的,而且似乎有“保护伞”的意思,但暖说她不会用,又冒雨还了回去。几年前,同样被暖拒绝接受的还有那双皮鞋。可是最终,鞋还是成了暖一生的珍藏,而伞也还是成了丫的一个新奇玩具——说到底,这些都是物,陪着暖的人,是哑巴。
  
  当故事发展到最后,暖一家送别井河的时候,哑巴突然很激动地要求井河把暖和丫带走。这时候我真的觉得,井河不该见到暖,不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但我无权这样说,井河的再次出现,给暖一家带来的是喜还是忧,谁也不能下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暖和哑巴以及丫的生活还将这样继续下去。当井河拥抱丫,说“我一定会接你去城里读书”的时候,时光好像倒流了十年。他真的会来吗?时光难道真的是一次次地轮回?“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片末,井河的一段内心独白似乎是要打消我们的疑虑,他说他这一次的誓言就是对上一次的忏悔,那么这一次的誓言呢?是不是要有下一次的忏悔?不,不要这样问了,其实没有人愿意伤害。井河的后一段独白更加耐人寻味。他说哑巴是幸运的,因为人的一生都抹不了初恋的印记;他说暖是幸运的,因为哑巴能给她的许多东西,他自己——井河并无法给予暖。
  
  这最后一段话,给略显悲凉的故事,添加上了一个让人感觉到暖的结尾。更让人深深感受到,真正的暖是来自寒冷的——没有经历过寒冷,就无法真正体会到“暖”的真正含义。
  
  影片的画面异常美丽,那些场景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茫茫无际、高过人头的芦苇荡里,暖和小武生深情相拥,芦苇随风摇摆,簌簌的风声在为爱情唱一支美丽的歌;秋千架上,暖和井河完成了一次真正的飞翔,那一刻,谁也不必去考虑未来会怎样;化妆间里,小武生给暖描眉,金色的阳光洒进窗来,洒在两个人的身上,相对无言,只有一遍遍地注视……这些温暖的画面讲述的是一个寒冷的故事。不,不能说是寒冷的故事,这个故事,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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