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在世,并且来到中国,当他看到几乎遍布于每个城市的“雕刻时光”咖啡馆以及种种以这四个字命名的店铺、书籍、网站时,不知会做何感想。但我们知道的是,喜欢“雕刻时光”这个动宾短语的人很多,知道《雕刻时光》这本书的人不多,了解塔可夫斯基的人就更少了。
  
  这是一个商业电影大行其道的年代。金钱、票房、市场……好莱坞不仅是台超级赚钱机器,更是文化输出的帝国。席卷全世界的不仅是一部部充斥着商业元素的大片,更是一种消费主义的文化观念。
  
  长久以来,我一直有这样的困惑:在物质、身体上占有优势的往往能胜过在精神、智力上领先的,尽管后者被普遍认为代表了更高的发展阶段。就像尚武、粗鲁的斯巴达人征服了民主、智慧的雅典,商业电影的势头也远远盖过艺术电影。但我们在面对商业电影大潮的时候不必太绝望,毕竟还有艺术电影节,尽管他们也许正在变味;还有许多艺术电影的坚定支持者,尽管他们的数量绝对比不上商业电影的消费者;最重要的,我们还有塔可夫斯基这样的导演,尽管他已经离去。
  
  你可以先看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再读《雕刻时光》;也可以先读书,再看电影——这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塔可夫斯基只有一个,而且他不会说谎。读完《雕刻时光》,又看了他的《乡愁》和《伊万的童年》,我想用四个词来描绘这位早逝的天才。
  
  ·诗人
  
  塔可夫斯基曾说:“我是诗人,不是艺术家。”
  
  “诗意”是他在《雕刻时光》中不断强调的两个字。他坚信电影和舞台剧的不同,认为诗的推理过程比传统戏剧更接近思想的发展法则,也更接近生命本身。在诗意的电影中,观众不再被导演精心设计的画面变化牵着鼻子,而是去主动探索生命的历程。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父亲阿尔谢尼伊·塔可夫斯基是一位著名的诗人,尽管在安德烈的小时候,他和妻子的婚姻就破裂了,但他对儿子的影响是明显的。在安德烈的电影中,父亲的诗作被屡屡引用,影像和诗句完美地统一,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诗人。
  
  ·艺术家
  
  如果是为了强调塔可夫斯基的“诗人”气质,那么如他自己所说,我们可以忽略他作为艺术家的身份。但如果是为了强调他对电影这种艺术特质的独到见解,那么“艺术家”这三个字是他当之无愧而又推卸不掉的。
  
  在《雕刻时光》的开头,塔可夫斯基就说,电影不是文学,二者必须划清界限。小说改编前是文学,但是一旦以脚本、以影像的形式出现,就洗脱了它的文学特质,它是电影——一种新兴的艺术形式。
  
  塔可夫斯基的电影拥有吸引人的画面,但他强调:其中绝无象征和隐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生命如此,又何来“象征”和“隐喻”这些刻意安排的成分?在商业电影中,演员的一切活动都是按照剧本进行的,它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却总是纰漏百出,因为它脱离了真实的生命。而作为艺术家的塔可夫斯基,他的作品不是“寻求”而来的——它在一个有信仰的生命中自然成熟,并且脱落。
  
  
  ·良知
  
  “倘若我们能将《雕刻时光》浓缩成一则单一的讯息,那么,它必然是:对任何艺术家和艺术形式而言,内涵与良知都应先于技巧。”Los wholesale jerseys Angeles cheap nba jerseys Times wholesale jerseys Book cheap nba jerseys Review这样评价这本书。
  
  良知出自信仰。背弃了上帝(在这里,我愿意把“上帝”视为一种普适的信仰对象)的人类,“光靠啃面包过活”,也就丢弃了良知。塔可夫斯基在《雕刻时光》的最后一章中记录了他小时候和前苏联物理学家列夫·朗道的对话,塔可夫斯基问“你认为上帝是否存在?”这位诺贝尔将得主在沉默了三分钟之后,“无助地盯着”塔可夫斯基,说:“我认为存在。”这句话无疑在小塔可夫斯基的记忆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作为一位诗人一样的艺术家,一生只有七部长片,塔可夫斯基的良知的力量是难于感受的。但是在你下结论之前,不妨先看看他的作品。
  
  
  ·牺牲
  
  塔可夫斯基的最后一部作品是《牺牲》。在拍摄它的时候,他已经得知了自己的不治之症。
  
  这同样是一个与信仰有关的关键词——背叛信仰是罪,牺牲是一种救赎,而奇迹,总是会出现的。
  
  让我惊异的是书的末尾——“结论”一章。塔可夫斯基撇开了电影,撇开了艺术,改而谈论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社会关系。在塔可夫斯基看来,牺牲的精神必须成为每一个人类成员根本的、天生的生活方式,而不致将之视为从外而降的灾祸或惩戒。然而现实是无奈而具有悲剧性的,消费主义席卷西方,在东方(塔可夫斯基的祖国和我们的国家),一个人活动的社会作用被过分强调。人类“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这似乎不应该是一个内敛、专注于电影的导演应该关注的,然而我们很快就能理解:如同科学一样,一切艺术都是了解世界的工具。作为诗人艺术家的塔可夫斯基,用它的作品了解世界并帮助我们了解。他在《雕刻时光》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让人久久难忘:
  
  有位和尚,一步一步、一桶一桶地把水挑上山去为枯树浇水;默默相信他所作所为有其必要,他未曾片刻动摇他的信念,相信他对上帝的信仰有着神奇的力量。他活着目睹了那奇迹:一天早上,那棵树忽然活了起来,其枝桠上覆满了幼嫩的叶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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