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奥运个人观察（6）满城尽带红袖章

　　在前几篇奥运个人观察中，我已经多次涉及了安保的主题。本来已经不打算再说这个，可是在这座惊弓之鸟的城市，在奥运比赛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平安奥运”是绝对的首要话题。对于每一个身处北京的人来说，躲也躲不掉。
　　今天下午，751路公交车，中关村西站。一位女子拎着新买的电脑机箱准备上车，这时售票员走到门前，拒绝让她乘车，说是公交车不让带电脑——在中关村不让带电脑乘车，就好像在菜市场不让带菜一样，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
　　这名女子最终没能上车，已经在车上找到位置坐下的我心生同情。谁知，带着“安保巡逻员”红袖章的售票员朝我射过来一道锐利的目光，令我毛骨悚然。我以为她要检查我手中的矿泉水，于是便主动打开盖子喝了一口。不过，我估计错了，她看上的是我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我咋没意识到，这也是电脑呢！
　　我有些怒了——这几天几乎天天带着电脑坐公交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笔记本电脑不让随身带，跟台式机有什么区别？售票员也挺激动，她对我说：这趟车要经过五棵松体育馆，那可是奥运场馆啊！我向她解释说：我几乎每天乘坐奥运公交专线，那更是要经过奥运场馆的，它们车上的售票员还是城市志愿者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带的电脑产生兴趣？
　　售票员说，这是上头的规定，希望能够理解，“一切为了奥运！”
　　我很无奈，说希望把这个规定拿给我看看。她说看不了，并威胁说：“如果不愿意自己下去，我可要打电话了。”
　　“给谁打电话？”
　　“还能给谁？110啊！让警察请你下去吧。”
　　哈哈，长这么大，第一次要被警察叔叔当作坏人处理？说实话我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想看看警察叔叔能怎么处置我。
　　这时，车停靠到了下一站，一批乘客上车了。一位背着电脑包的乘客与售票员擦身而过，但还是没有逃过她的法眼——又一位带电脑的乘客被发现了！
　　不过，这位乘客戴着墨镜，比我拽多了，一个劲地喊“电脑炸不了！”这下售票员更急了，她要求司机先不要开车。并且果真掏出了手机打电话。
　　不过，她没有打给110，而是向“上头”请示了。请示的结果是：不必赶我们下车，但要保证电脑处于关机状态。
　　于是，在乘客的抱怨声中，汽车重新开动了。售票员朝我走过来，再三问道“电脑是关机的吧？”我边把电脑拿出来边苦笑说：“我干嘛开着机浪费电池啊？”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这位“工作负责”的售票员，反倒有些同情她。她能做的，只是严格执行“上头”的指示，至于这指示合理与否，并不是她考虑的范围。只要“上头”说是，那么她就可以允许乘客带电脑，因为万一电脑炸了也不会是她的责任；只要“上头”说不是，那么就算是棉花她也不会允许乘客携带的，因为这会危及她的工作。她只是这种层层对上级负责的极权体系中的最底层，在她上面，还有无数级的大小领导，同样机械而严格地执行自己上级的指令。
　　在今天的北京，和这位售票员一样身份的人有170万：10万名赛会志愿者、40万名城市志愿者、百万名社会志愿者和20万名啦啦队志愿者。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北京人口总数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10个人中，就至少有1个志愿者。
　　这是什么概念？坐公交车，每一位售票员都带着红袖章，无人售票的车还要专门配备志愿者；坐地铁，每列车里总有好几个“巡逻员”；在街上每走几步，你就会看到一个带红袖章的人；在商场买衣服，你会看到许多导购都带着红袖章，他们除了卖衣服，还要随时注意可疑人员……一句话，满城尽带红袖章。
　　这些带着红袖章的人，虽然有着“志愿者”的称呼，但他们为工作承担的责任却远远超过了“志愿”二字。在这个视奥运会为最最重要的“政治任务”的国家，“责任”是对志愿者们最重要的要求。很多人的饭碗和前途都悬于这二字。
　　就这样吧。明天去看火炬传递，再也不写安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