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记者的,总是要采访很多人。有时候,你或许会跟采访对象共度几个小时,而大多数时候,你只是就你正在采写的稿子问他几个问题,几分钟的时间后,你就转过脸去,或是挂掉电话,他的容颜、他的声音从此与你无关。我记得南周记者小博的MSN签名档曾经是“转过脸去就忘记”,这或许是这个职业的残忍所在。

于我而言,作为一个尚在新闻学院读书,只有几次实习经历的学生,每次采访时总是或多或少带有一些忐忑,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对于接受我采访的人,我总是怀着感激的心情。但采访过后,他们同样会成为匆匆过客——我在实习单位最多都只能呆半年,和这些曾经的采访对象就更难保持长期的联系了。

我以为他们都已经忘记我,忘记那个青涩的准记者和那几个或许幼稚的提问。但是这个星期,我却接连收到了两个曾经的采访对象发来的短信,他们让我觉得温暖。

第一条短信来自遥远的广西省。那里或许可以算作我的第三故乡,2007年的寒假我和十几位同学一起在桂林实习了半个多月。实习中,我完成的最大一篇稿件是采访当地大学生为照顾麻风病康复者而成立的工作营。去采访的那天,带我的记者临时有事,我只得和另一位刚来的新记者一同前往,而她并不了解这个选题,所有的采访都只能由我来完成。不过,在一群可爱的同龄人当中,我很快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他们正准备出发前往两个麻风康复者聚集村。采访完成后,他们一个劲地劝我跟他们一起去,实地体验一下他们的工作。不过当时我们是集体行动,不能在外地过夜,所以没能成行。

回北京后,我还会常常想起他们和他们的工作营,他们实实在在做了公益志愿,而不是停留在表面文章。不过,对于那些擦肩而过的面孔,我已经记不清了。所以当我收到他们中的一员、当时热心替我联系采访工作营负责人的林福章同学发来的短信时,真的是无比惊喜。他告诉我,现在他已经毕业一年了,在广西一个县级电视台工作,是我的同行了。

第二条短信是今天傍晚刚刚收到的,来自北京。发短信的人问我是不是在《财经》做实习记者,因为她看到了有我署名的文章。当我给予肯定的回答并且问她是谁时,她说是以前的北大同学,现在已经工作一年了,“去年在学校你帮忙采访有关物美变质酸奶的事情来着”。

同样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采访对象。那时,我在学校电视台做民生新闻,校园BBS是我们的重要新闻来源。有一次,一条关于抱怨从物美超市买来的酸奶变质的帖子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于是我联系了发帖人,并约她一同去物美超市了解情况。我带着一个师妹,扛着摄像机,和那位同学在物美超市门口见面。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印象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当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店长办公室,店长跟我们聊了很久很久,开始还专注于争论酸奶是否在店内已经过期变质,后来就转变成店长感叹在北大开超市的困难和感受。不过,店长始终不愿意面对镜头说话。当我们从店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超市已经关门,我们只能从员工通道走出超市。

从业务角度说,那当然是一次不成功的采访,没有得到画面,没有得到声音,也没有得到太多核心信息。而且害这位同学跟我们一起和店长纠缠了那么久,让我心怀愧疚。意外的是,时隔一年多,这位同学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并能够在杂志的角落发现它,想起我,还能从手机通讯录中找到我,给我发条短信。而我,那时则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她让我们用她在BBS的ID在新闻中出现。

这两条短信让我感动不已。当擦肩而过的采访对象时隔很久还能给你发来一条短信的时候,无疑是记者生涯中难以忘怀的温情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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