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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认,这是一个标题党。如果说国际新闻需要“拯救”的话,那么前提应该是国际新闻曾经是健康、无虞的。可是在中国,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一个国际新闻的“黄金时代”。

从前,几乎所有国际新闻都服从于意识形态的需求,一个被骂成“傀儡”的外国领导人,可以根据外交形势的需要,迅速变成“老朋友”。后来,市场化改革让各类新闻报道都获得了空间,但受制于经费和视野的限制,绝大多数市场化媒体依然无法提供足够专业的国际报道,更无力向外长期派驻记者。

现在,中国终于以崛起大国的姿态面对世界,亚投行、一带一路等热门项目都显示了国力和雄心。但不凑巧的是,这个国际新闻本应同时崛起的时代,却碰上了新闻业的危机,生产严肃内容的主力——纸媒正处于急速的衰退中。因此,中国的国际新闻面临着巨大的尴尬:它还未成熟,就有夭亡的危险。

但是一个志在成为真正大国的国家不能没有视野开阔、分析深入、操作专业的国际新闻,一个大国的公民不能活在对世界的无知中。

美国乔治城大学政府系主任Charles King最近在《外交事务》杂志[写了一篇文章,他说:“美国真正拥有霸权的领域,是它对其他国家内部情况无与匹敌的了解。我们了解其他国家的语言和文化、历史和政治、当地经济和人文地理。……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我们的世界是由一个简单的事实塑造的:美国可以带着同情的好奇心看着其他国家,看着他们的过去和现在,他们的神话和世界观。保持这种能力,不仅是一个大国应对未来变化的一种保险,也是一个开放的、爱钻研的、批判性的社会的精髓。”

King的这篇文章主题是吐槽美国政府不断减少对外国研究和教学的投入,但这些句子同样能够非常精准地揭示国际新闻的意义,无论是之于一个文明国家,还是之于一个开放社会。

这样的国际新闻需要真正以同理心对这个世界进行深入肌理的理解,超越民族主义情绪,超越简单的二元对立,既不能陷入“美利坚,人类的希望”式的想入非非,也不能故意妄言“美式民主的谎言”。

这样的国际新闻需要建立在巨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之上。我们对国外新闻的编译速度已经很快,但还缺乏像何伟、欧逸文那样在异国他乡生活十几年,与普通人亲密接触、观察大量细节的记者。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样的国际新闻需要在关注具体国别之外,理解恐怖主义、气候变化等全球性的问题。套用《权力的游戏》中所展示的国际格局,如果当时有专业的国际新闻,那么除了关注兰尼斯特、关注史塔克、关注龙女之外,还得关注所有家族面临的共同威胁:异鬼。在今天的世界,IS就近似这样的异鬼,给所有国家带来威胁。对它们的理解,是今天的国际新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新闻业的危机面前,我们从哪里寻找和孵化这样的国际新闻?新媒体的投入至关重要——当传统媒体已经无力支撑起成本巨大、短期收益却不确定的国际新闻时,经营状况良好的新媒体可以承担更多的投入。

同时,在这个人人皆可发声的社交媒体时代,越来越多专业社群可以成为供应国际新闻的重要来源。外语熟练者,可以在译言这样的群体里充当桥梁;法律专业者,可以在诸如美国最高法院裁决同性婚姻合法这样的新闻来临时,对大法官们的意见做详细介绍;国际政治学者,则可以将学界的研究成果进行通俗化的传播;如此等等。

在今天这样的时代,应有更多人参与到拯救国际新闻的工作中来,让中国人再一次真正地“开眼看世界”。我们究竟能不能学会用带着同情的好奇心仔细端详其他国家,能不能用专业的国际新闻让国民免于无知和虚妄,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中国是否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国。

(供新浪“微天下”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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